不养儿不知父母恩
我考上了沈阳的大学,去送我。在车站,火车都快开了,父亲又挤到我身边,叮嘱我:“有就出来转转,找找你姐,要是遇上了,就告诉她,爸不阻拦她了,她要是,就和那人结婚,只要她能常回来看看我。”我忽然心中一酸,父亲是个脾气暴躁、骄傲自负的人,对姐,父亲很少发脾气。 姐的去世早,父亲在她五岁时,又娶了妻,生了我。姐与母亲的摩擦一直未断,父亲左右为难。姐初三没毕业就自行出走,投奔沈阳的大姑。 我去大姑家找她,大姑说,她已经几年都没有音讯。我去她工作过的医院、饭店、夜市,留意过超市的服务员、街边摆小摊的大姐、菜市场的小贩……都没有她的踪影。我想,她是不是和那个男人一起,去别的城市了? 大二那年,深秋的一个傍晚,我和同学考完试后一起去吃馄饨,谈论着考试内容。一个清瘦的女子把馄饨端上来,我接过筷子,正要吃,突然就看到了她。她正把另一碗馄饨往同学面前放,她脸色蜡黄,眼窝深陷,漂染过的头发胡乱地扎在脑后,像一蓬枯萎的荒草。我一把抓住他细细的手臂,失声叫出来:“姐。” 这么多年,我还是第一次叫她姐。她怔了一下,手里的碗“哗啦”一声掉在地上,眼睛里已没有我记忆力的倔强,上下打量我好久,才叫我:“璐璐?” 她已经结婚了,从一个端盘子的小工做起,后来遇上和她在同一家饭店打工的一个吉林小伙子。他人很老实,心眼儿也好——两个人把行李搬到一起,和饭店里的同事吃了顿饭,就算成了一个家。结婚后两个人辞了工作,摆了这个馄饨摊,勉强维持生计。她生了个小儿,还不到两岁。 我责怪她: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跟家里联系?你不知道爸爸多为你担心啊。她不说话,泪凝于睫。 父亲接到我的电话,第二天就来了。我带他去那个馄饨摊儿,隔得老远,父亲停下,远远地看着在摊前忙碌的她,忽然就蹲在人行道上,像个似的呜呜痛哭起来。 她看到父亲,呆了半天,嘴唇嚅动着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一个小女孩儿趔趔趄趄地走过来,稚声稚气地问:“妈妈,你怎么哭了?他是谁啊?”她赶紧拉过孩子,走到父亲面前,说:“叫,快叫老爷……” 父亲抱起孩子,脸上早已老泪纵横。 后来,她跟我说,不养儿不知道恩。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孩子,她才知道父亲其实是那么疼爱她。这么多年来,她的厉害,她的任性,只是害怕父亲在有了我之后,会忽略她。所以,她才会用那些极端的方式,来时时提醒父亲宠爱她。 其实,手心手背都是肉,父母哪里会忽略自己的孩子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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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ou Ji Xue Fo Wang